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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阁鹰 发表于 2014-11-19 10:25:27

阮氏笔训山阳阮应韶虞再氏著 存心一 圣人开首言,志于学。志者、心之所之也, 故立志是第一关头。高明卑陋,贤愚关; 忠厚刻薄, 寿夭关; 勤敏懒散,成败关; 骄奢谨约,祸福关。

朱子言: “古人小学、养得小儿善端发现。” 又云: “人心须是慈祥和厚为本。” 如勇决刚果虽不可无,然用之有处, 所观此、则凡欺伪放[荒]诞与浇薄暴戾之念,自幼即宜克治变化。

思者人之灵。 喜时: 思怒时, 思忙时,思闲时。 思以至: 浮者思沉, 薄者思厚, 急者思缓, 惰者思勤,昏者思明, 弱者思強, 好胜者思谦抑,鄙俗者思大雅, 善忘者思強记, 喜事轻动者思简重静默。随时警悚, 随事矫揉, 庻不为气禀所扭, 此用思之大略也。

士先器识。飞扬浮动最害事,更有寂处默坐, 而时露飞扬浮动之意者,心不存也。心定则重, 心静则明, 既不轻佻又不昏滞, 久之沉潜中养出精爽、光明来, 才是本领。老子说:“重为轻根, 静为躁君,轻则失根, 躁则失君。”可以识入徳之门矣。

静字最好, 静中便有无限管摄, 无限提防。彼信口便说,抽身便行者,皆不静之故。静则神完, 静则气敛, 静则思沉, 静则虑周,作事自鲜过差。

凡事贵舒徐, 而忌急迫。 舒徐者有余, 急迫者易尽。当匆忙纷扰时,只是不要轻易动心, 则神气安闲, 而条理自生,不然方寸一淆, 必至手忙脚乱。

心贵慈祥, 意贵沉细。 身贵凝重, 气贵安舒。色贵温和,语贵简明。机贵警敏, 志贵坚强。以诚为体, 以慎为用, 以淡泊为磨炼, 以忍耐为执持。

不奋发则心日颓靡, 不检束则心日恣肆。

事初到,要缓想。既想到, 却要急行。朱子言: “凡事, 耐烦做将去, 才起厌心便不得。” 是又贵持之以恒。

敬德之聚也, 聚字最有意味可寻。 聚则万里来会, 散则百体皆弛。

人只[主]事, 事存心, 处处存心。 念不矜张, 念不欺伪,念下疏忽, 念不颓怠, 积久不懈,渐近自然, 其进徳殆,不可量。

心静时, 出言有序, 举事从容,易检点。唯遇或喜、或怒、可恨、可愕、快意、拂意、欲诉、欲辩之时, 急不能忍,猝不及防, 殊难当可。 故平日不可无、养心之功, 若临时强制, 全不济事。

大精明人, 必有懵懂之处, 非懵懂也,乃养福之道也。 大懵懂人, 必有精明之处, 非精明也,乃败德之根也。

言行, 君子之枢机也, 枢机之发根于心。言忠,信行笃敬, 诚也。 诚能动物, 不诚无物, 皆宜反求诸心。

人之精神, 要惜, 更要用。 愈惜愈强固,愈用愈发越。 不善惜者, 终日优游自在, 养成懒废。 久而智慧日昏, 官骸尽弛, 嗜欲潜滋,匪僻之心从此百出, 而精神亦日即颓弱, 坠业並殒身矣。

戏言出于思也, 戏动出于为也。 子弟只宜荘重, 不宜儿戏。 自旦至暮, 独处应事, 事上临下,或闺房问答, 奴婢承应, 俱要着着踏在实地。戏字从戈, 字义亦大可思也。

做一件高兴事, 说一句高兴话, 写一笔高兴字,稍迟必生悔。 做一件儿戏事, 说一句儿戏话, 写一笔儿戏字, 细想毕竟怀惭。

鄙俗、时行之语, 里巷、市井之谈, 读书人万万不可出之于口。童子有犯必惩, 定须强制。

士各有志, 即各有业, 全要耐心做去,不得因所往不利, 即堕其志, 而改其业。 如童试不入学, 力耕不逢年, 贸易不获利, 勿遽挫志, 而易他业,舍熟径而别图, 前功尽弃, 后效难期。果能立心不懈,则有志竟成, 不独人事可据, 即天意亦可信。

急遽与委靡其敝正相等, 故意思贵沉细, 志气却要奋发。唯涵养深, 识力定, 则心平气和, 精明飒爽, 无论难易顺逆, 随境应之,自然却好。 古人云: “ 勤谨和缓。” 勤与缓二者偏废不得, 不勤则所谓缓者玩愒阘冗而矣, 不缓则所谓勤者鲁莽, 粗疏而矣。

怒时之言, 防其失体, 事后必惭。 喜时之言,防其失信, 事后必悔。

无事如有事, 则提防必周。 有事如无事, 则镇定不乱, 皆心为之所摄也。

君子存心于克已, 小人存心于防人, 此阴阳邪正之分。










保身二

守其身, 使不陷于不义也。 戕生涉险, 与轻诺敢为,皆非保身之道。

易曰: 贞固, 足以干事。 子弟幼年, 便知重惜身命, 向日后远大处着想。清心寡欲则精神强固,聪明智慧皆从此生, 读书亦有效矣。 不然, 岂但学不成哉, 朝朝防火, 夜夜防贼,乡里鄙谚也, 极尽居室之要。 予益两言曰: “时时防病, 念念防邪,其于养身养心或庶几乎。”

治人事天, 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 早服谓之重积德。早服者, 言能啬则不远而复, 便在此也。 重积德者, 言先已有所积, 复养之以啬,是又加积之也。如修养者此身原无有损失,而又加之以啬养, 是谓早服而重积。若待其已损而后养,则所养者终不能补其所损, 不得谓之重积矣, 所以贵早服者。 欲早防其损失, 而以啬养之, 斯为深根蒂固长生久视之道。道家养生之说实包括于此数语,宜细参之。

老子以俭为宝, 非节省财用之谓, 凡事俱要体认俭字之义。俭于嗜欲,则精神固; 俭于语言, 则神气完;俭于遊赏涉猎, 则德性定而学识坚; 俭于交结见闻,则酬答简而是非少。以至俭于思虑,俭于享用, 俭于衣着酒食, 俭于童仆田庐,俭于名利声援, 推而广之, 愈俭愈妙。 圣贤、豪杰、名臣、高士,未有不出于俭者。谓俭为致寿之本,盖举其浅而显著者言也。仲弓曰: “居敬而行简。”即俭字之意, 正当参看。

慈与和, 寿之基也。天地好生,人得天地之心, 自然有一段吉祥和霭之气。与人同类相亲,与物推广相援, 恳恳恻恻,绵绵延延, 安得不寿!世间刻薄人,全是一派虚伪,全无真挚恺恻之念, 是先将自己的生机斩断,如何得悠久长寿!

一件刻薄事做不得, 一句刻薄话说不得, 一点刻薄念头动不得。
刻念之外, 如急性、冷肠、妒心,皆足损寿。

谨嗜欲, 戒妄想, 绝机械, 惩忿怒,省忧虑, 寡言笑, 息奔走,薄饮食,慎寒暑,炼筋骨, 习劳苦, 减应酬,保身之道, 大略尽之矣。

仁者静而有常, 故寿;可知静,则未不寿者。 静兼身心言, 心静则寿在神明,身静则寿在官体。然静中须有一段生意和气, 包含蕴藉, 活活泼泼,方是寿徵,斯为吃紧之处。 若一派阴气逼人, 如槁木死灰, 则夭亡之象也。

古人云, 勿药是中药, 甚得大易勿药有喜之义。 此语乃自古在昔, 世有名医时之言。若至近日, 当代既无名医, 则勿药即是上医矣。 孝子事亲, 学人保身, 皆宜善体是言。 若遇病而乱投医, 父为不慈, 子为不孝。

病在身者易愈, 强弱、虚实、饮食、寒暑是也;   病在心者难治,骄淫、贪妒、残刻、悭忍是也。
读书三
黄山谷谓: “士君子三日不读书, 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 夫读书, 非徒工文章资涉猎博功名也。我辈养心之道,无过读书。试看劳攘中人, 精神气息, 俱不宁适, 即面目亦无静色。若闲居无事, 不得一卷在手, 便觉身心无所依托, 耳目四肢不能归一,可见读书是养心妙诀。

读书是主敬功夫, 主一之谓敬, 无适之谓一,得此意方可读书。

要读有用之书, 如讲理之书, 要句句打入心坎里。经济之书,要句句行在世界上。泛泛谈性、谈命, 讲封建井田, 满纸道德忠孝, 何曾做得一件, 无益于己,无益于世, 始欲欺人, 久之并自欺矣。

朱子教人读书, 要敛身正坐, 缓视微吟,虚心涵泳, 切己体察。真十六字之心传也, 字字有意, 虚心则能领会书中之理, 切己则此书不为虚读。

读书三到, 谓眼到、口到、心到也。徒恃口眼而心不到, 或心中别有他属, 不如不读。神志偶懈, 不妨暂辍,童时习惯, 终身受用。昔人又云, 读书要出己之口, 入己之耳而贯于心, 语亦有味。

读书立定课程, 师课为一种, 自课为一种,各量其资, 分之高下。精神之强弱, 时之寒暑温凉, 晷刻之永短, 按日派定,循环交互, 务求背诵洽浃, 融会贯通,不得任意增减, 生熟夹杂, 半明半昧,日日如是, 岁岁如是, 自少至老如是。

昔人论读书读文之法甚多, 虽高下不同, 皆有妙义。令子弟汇抄一册,日置案头, 闲时披阅讨论, 各寻其所以然之故,久之自有会心得手之处。

司马温公幼时, 天资素钝, 同塾者皆成诵散去,公独温习不辍。用力多者收功远, 其所温习乃终身不忘也。吾父尝言少时, 与阎百诗先生同受业于靳茶坡先生之门, 同学日暮抱书归家, 阎天资最鲁, 独吟不置, 必背诵如翻水乃已。后发愤,将书拆散, 读一页, 辄用面糊粘几背,既熟即焚去, 终身不再读。一夕, 胸前膈下豁然洞开, 若有声震耳, 后视书,一过目即成诵。戊午, 与吾父同荐鸿博, 为世通儒。果能此道, 虽愚必明, 信夫!

少年读书, 须省应酬, 于有事中求无事。凡初见为必不可已者,细思之, 无不可已也。至有万不可已之事,亦止完此一事而回, 不得因此一事更牵引出他事来。即如回拜一友, 虽顺过他友之门断不必入。

恶衣恶食, 志士不耻。每见士大夫群居中, 有好谈衣冠款式、烹饪制法者, 其学问品望, 必不能出人头地, 屡试屡验。盖其胸中识趣卑陋, 故此等俗气, 尚不能克治扫除, 则学业必不精,声名必不振, 乃一定之理。

诗文须从名师传授, 方有渊源, 日后成就,乃有家数, 不致误入旁门别径。勿惜修脯, 勿惮远涉, 愚人千金嫁女, 不肯百金延师,可怪也!

子弟远出从师, 父兄岂能一一料理垂诫, 唯量其材质,勉所未逮, 付以训词。至于成败, 听之本身而已。先辈格言, 如朱子谕子从吕伯恭数则, 不可不手录以示。为子弟者, 当日阅一过, 月抄一纸, 字字反身自问, 必有益处。

庸人好是古而非今, 最是学人大病。胸无点墨, 株守兔园册子,老生常谈, 于当代典章、文物、名臣、贤士之事迹文章, 百不一见, 辄敢议论古今, 妄置可否,哆口而谈, 毫不知耻, 必係三家村学究,毕生不得长进, 辽东豕、马背肿,良可哂也。

能读书而不善作文者有之矣, 未有不读书而善作文者也。偶有之, 止可惊妄庸子, 不免识者之讥。文章者, 华国之具,明道之资, 大则与气运相关, 小亦与经史相表里, 勿徒作词人, 徒作学究。

举业文字, 要有一种磊落英爽, 不可羁绁之概,精团气聚, 意暇神清, 便能入彀。最忌平庸腐晦,浅陋蹒跚, 至于诡僻伪妄, 尤宜切戒。

文章千变万化,日新月盛, 岂能执一格以相绳。先辈名家论文,俱过来人语, 宜深潜寻味, 实实明其故,先得于心, 后得于手, 较之师弟口授,其功更大。一题到手, 先将书理融会贯通, 题之上下前后, 实理虚神,本义余义, 句中之段落次第, 截截分开, 随笔札记, 然后布格树义, 结响遣词。格要一气呵成, 义要精坚有识; 响要阴阳调协, 词要根柢经籍,凡疏密浓、反正擒纵, 位置却好, 场屋中文, 尤贵眉目清楚, 步步引人入胜。

举业功夫, 非可鲁莽做得。子弟成篇后,功名念急, 父兄不学,往往令从庸师求速效, 精神全弊于八股中。反致学术坐误, 迟暮无成, 欲速不达, 势所必然。必以六经左国史汉性理通鉴诸书, 周秦汉魏、韩柳欧苏之文, 讲习融会, 逐日记诵,得其气息以为举业之根柢。再以有明名家制义, 自成洪以至天崇,考其渊源正变风会升降之故,了然于吾之一心。本朝大家稿, 历科名墨,皆须细意研求, 使心入乎其中而得其意, 近科墨卷, 一时风尚所趋, 岂可不看, 但宜知所抉择,不至违背时好。总要优游涵泳,专而且久, 有得心应手之乐, 则得之矣。若一味浮光掠影,急躁粗疏或作或辍, 朝更夕改, 虽日日谈举业,终于白首无成。

文章贵得春夏气, 处太平之世而好作愤懑、激烈、幽忧、茁轧之文, 功名必不显。

朱子尝言, 人自累科举, 非科举累人。又言,虽孔子在今日亦必当应科举。可知既习举子之业, 直作身心性命之学方是。

八家文先读四家, 宜取全集选读, 虽所选入不过数十篇,亦必将全集置案头, 随读随抄。坊间选本古文, 谬种流传, 不可令少年子弟见也。老苏小苏曾王之文, 与孙李诸家, 另列看本, 俟举业成后再行讲求。有明一代不乏高手,如青田潜溪正学、震川阳明之家, 亦列入看本。

读古人文集, 不必分体, 宜考其年月。某篇作于某岁某地,按年排次, 注明题下, 则其人之一生出
处, 与当日朝野情形, 皆如在目前。

读墨卷不必分四书前后, 宜按科分之甲乙为次第, 则可以识数百年风会隆替之故,並当日作者阅者遇合之道, 皆可想见。

墨卷不止四艺也, 表判策论, 各有义法。毎见同学中有首场入彀,后场被遗者, 人惜其命运之未通。我谓其举业之未讲也, 细寻其故, 皆由从俗师谬传。时文入手,沉溺其中, 而秦汉唐宋之文律, 全不讲究。一遇策论, 仍以时文之法行之, 篇法句法, 处处皆非, 表判则剿袭雷同,陈言满纸, 试官一览, 洞见底里,虽首场十分赏心, 对此亦弃如敝屣, 其落第安足怪耶。

表判策论皆墨卷, 即皆举业也, 五策尢关时务,试官必于此中求真才。若平日于朝野利病六曹经世之道, 毫不留心,胸中全无把鼻, 一题到手, 但以坊间数十百年以前之陈饭土羹, 为聊且塞责之计, 而欲于六千君子中翘然拔出, 有是理乎?

破体之文, 香奁之诗, 俗体之字,子弟一有犯此, 必宜惩责。

诗以道性情, 是透宗语, 近来时彦,好逞才情, 夸学问, 肆议论,皆落第二义。举业之暇, 密咏恬吟, 此唱彼和, 可以陶写性灵, 消磨俗见, 並可养心调气,俗师不解, 每以为禁。 此乡塾谬习。

汉魏古诗, 当与三百篇一样读法, 童稚时熟习在胸, 后来醖釀既久, 落笔自超。

诗有理, 非语录之理也。诗有法,非印板之法也。诗文好恶, 初作后自己不能十分看出, 最忌妄自得意。道吾好者是吾贼, 道吾恶者是吾师。

凡作诗文成后, 再取同窗好诗文玩之, 再取前人名作证之, 必有得处。宁可做后另做, 不可未做先看前人之作。

同学名篇, 宜虚怀领略。一句之佳, 亦当赏玩, 不可妄肆吹求, 更不可心存妒忌。

子弟百病可医, 唯无愧耻之心, 则吾末如之何。败德败名, 皆由于此, 不但学问不长进也。

近日陆稼书教子, 冬天日短, 令其早起, 夜间却不令久坐,京师傳为名言。可知读书未有不早起者。平旦清明之气,甚于灯下咿唔, 古人三冬足用, 正在闻鸡起舞时也。











治家四

治家以整齐严肃为第一义。父子、兄弟、叔侄、姑媳、娣姒、姑嫂,心同意合,分有无,共甘苦, 如耳目手足之互相捍卫, 无所为功,无所为怨, 在彼即在此也,在此即在彼也,可谓和顺矣。然极和顺,却从极严肃来,家人嗃嗃而吉,妇子嘻嘻而吝。《易》言:“良可思也。”   

父子兄弟间, 和气愉色, 婉容不可少, 而小心敬慎, 尤不可少。和气深, 则意固结。偶有乖忤无不立化,
谗间不得入, 猜嫌不得起矣。刻刻有夔, 夔只畏之意, 则潜移默感, 浃洽在无形之处,即偶然之乖忤亦无有矣。 所谓尽事亲之道而底豫也。

家庭之间诸事率真, 而必本于诚, 径情不得, 伪为不得, 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 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轻。

一家骨肉, 你我之见, 不可分明。看得骨肉重则万事皆轻,至银钱身外之物, 尤轻之轻者。若主妇听婢妾之言, 丈夫行妻孥之诉, 久之必大伤和气, 为祸极烈, 故忍字之义未可厚非。

奴婢之言自不敢入主妇之耳, 妻孥之言自不敢入主翁之耳,其家法必有可观。僅云不听其言, 不行其诉, 犹浅言之, 盖病根尚未除也。

父子不责善, 兄弟怡怡, 说者谓圣贤勘破千古人情, 垂诫万世, 乃作是语, 似也。其实皆因人而发,其中有多少杜渐防微之意在里许。然则圣贤之为是言也, 其有忧患乎?故孔子曰: “爱之能勿劳乎?” 兄弟众多, 只是一个, 如手足之有十指也,两手巧拙不同, 交相为用, 不待呼唤,无所为恩怨彼此也。看成两个便大谬, 若更争论多寡, 则与群犬之争骨何殊!

兄弟如十指, 兄弟之妻如十指之甲。未有养一甲而害众指者, 此理极易明。

夫唱妇随, 相敬如宾, 总以寡言笑、戒勃溪为贵, 枕畔之言, 句句可以对大庭, 苟非艰嗣, 不必置妾媵,不幸而为此, 妻妾之间, 必须尊卑有伦,名份规矩, 不容稍紊。

闺房言动, 和霭之中, 要有严凝不可犯之势。稍不自重, 或有嬉戏失检之一事, 被妇人看破,便足懈其敬我惧我之心, 久之不敬不惧, 而凌上犯尊之渐开矣。余舅氏石紫岚先生常语曰: “吾兄霞举先生, 每入内室, 嫂坐必起, 行必让,肃然蔼然, 数十年如一日。每举以责吾妻, 而辄不能行, 乃知吾德行不及兄远甚。” 二石先生,皆经师人表, 余幼在外家, 目睹其家法,今日士大夫中不概见矣。

妇女不读书, 明理者少, 俗情小见, 锢蔽于中,不足深责, 宜随时化导, 久之心胸开朗,日见翁姑伯叔之所言所行, 自然变化, 其于一本九族外戚姻亲之亲疏厚薄, 自然不致倒置。盖女子性专一而易化, 适人之后, 无不愿翁姑丈夫之爱憐者, 体恤而教导之, 其见效也, 较之子弟之受教更速而易。然则子媳之不肖者, 殆翁姑亦有以致之也。 ?

娶媳不教以尽妇道持职业, 而徒于仪文、礼节、饮食之间, 琐屑苛求, 猥鄙龌龊,必係三家村中拾糞妇人之见, 试看名家世族, 何曾有此小见。

女子归宁, 有一言诉及翁姑娣姒之非者, 必须严加叱责,不待其词之毕, 断不可问其曲直如何, 始末如何。

淮俗小姑坐位在长嫂之上, 咄咄怪事。
男婚不可太早, 女嫁不可太迟。

做秀才能长温饱便是祯祥, 做官吏顿发赀财必是妖孽。为子女择婚姻, 当近祯祥, 远妖孽。

子之不肖, 父之责也。亦由于母之护蔽其恶, 不令父知, 久而习惯, 遂不可教。媳之不肖,姑之责也。亦由于翁之不能约束其妻, 上形下肖, 每致决裂。继母每诬其子之恶, 否则如秦人视越人之肥瘠, 痛痒全不相关。二者之恶正相等, 善为化谕, 久而自晓, 吾不责其妻而责其夫。

遇家庭骨肉间有意外之变, 有关体统颜面之事, 当与读书知礼义,历事有断制者商之, 不可与左右趋承不明道者谋。至戚契友子弟之言,亦未免有私于我, 私厚则断事必不公当, 况妇女之言乎! 人以父母之心为心, 则兄弟必和。人以祖宗之心为心,则族姓必睦。安得有家庭之难哉!

一门之内, 无论贵贱贤愚、男妇大小、奴婢童孩, 每日黎明即起, 男有男职, 女有女职,无一闲荡之人,自旦至暮, 随份各尽其事。复检点未了之件,筹及来朝, 及将来所需, 宜早为预备者。暇则稽査书籍、器物、帐目,不可饱食闲坐, 群居游谈, 即孩童亦不可令早晨熟睡,白昼吃果饵, 日日如此, 岁岁如此,并非高远难行之事, 而已无败坏之虑矣。

家主平日有一段焦劳远虑的意思, 又有一种和易从容的气象, 便是起家之兆,兴旺之机。从来殃疚之生, 必起于贪黩无厌,与快心满志。诚存知足之念, 作退步之想, 处无事如有事, 遇小事如大事, 思患预防,慎微谨小, 虽欲不兴得乎! 此与避嫌畏事,琐亵经营, 孳孳为利者, 有虎羊之别,舜蹠之分, 千里毫厘, 不可以不辨。

凡看人家之兴衰, 如黎明即起, 自大门至内室,扫除洁净, 上下男女梳头洗面, 衣履整束, 男女各有执事, 茶水现成,呼唤响应, 虽樵夫牧竖之家, 吾知其必兴。若到人家, 门仅半开, 地犹未扫,起床不同时, 执事无定役, 男子靸鞋,女子蓬头, 主人见犹不见, 虽贵胄富室,吾卜其必衰。

近世宗法不讲, 祭礼各从乡俗, 正祭、朔望、节献、 墓祭、生卒忌辰, 及偶值尝新珍异之献, 皆不可缺。凡祭祀, 主人主妇, 躬亲涤器治具, 亲手捧献,先一二日, 胸中预有此一事, 耿耿不忘, 祭之丰不如养之薄, 唯此诚敬之心,百世以之而已。虽然祭者妥先灵也, 族苟不睦, 先灵妥乎! 故一姓尊卑长幼, 饥寒迫身,婚嫁后时, 愚悍失学, 丧葬不举,皆非己心之所安, 即非先灵之所安也, 此等至切之处, 出纳之吝, 是无人心矣,祖宗定不呵佑。   

亲党周恤之谊, 由一族而至三党友朋, 各有分量, 不可薄其所厚, 亦不必厚其所薄, 中有天然一定之次第,不待人为, 唯妇孺不能尽晓, 须平时讲令明白。

周给族党, 宜量事为重轻, 不必云借, 常存责望之心, 反为不美。大抵婚葬大事, 酌赠钱财, 及必需之物, 其余零星资助,不如衣米之得济, 予贫士也, 故所见皆寒乞相。世间富人贵人, 救人水火, 动辄数万, 正如吾辈之施一钱耳。

睦族邻, 恤亲友, 必待富而后行,永无施惠之日矣。贫者有一定之谊, 富者有一定之谊, 若已身小康, 而犹援贫者为例, 是种孽也。

男女内外之防不容稍有疏忽, 三姑六婆, 淫盗之媒,严禁入门。寺庙烧香, 仆婢亦不宜入。朝山结会,往往夹杂匪人, 釀成大患, 即吃斋念佛,亦往往梦引邪祟, 见神见鬼。

僮仆取适用而已, 姣好灵敏, 断不可用, 更不必多。多则推委而难于照料, 且多一闲人, 即多一耗蠧。老妪婢子, 亦宜慎择, 贴意巧言者, 为害必大。

御下之法, 荘以莅之, 慈以畜之, 勿轻喜轻怒, 而令出必行。此亦人子也, 不特凌逼怒骂, 断断不可,即琐碎烦絮, 刻刻呼唤差使, 一事才毕,一事又来, 亦觉可厌之至。故待下宜恕, 体恤饥寒, 包容愚鲁, 唯规矩不可不严肃,防范不可不周至, 一颦一笑, 不稍假借, 斯为得之。

先世遗留书籍器物, 不可毀弃, 日用寻常必需之物, 逐岁酌置, 勿急图足用。书籍未备, 量力收取, 要在能读, 藏而不读,亦属无益。至无用之器, 华美之物, 及字画瓶砚之属, 悉无可蓄。珠玉玩器, 致祸之媒,尤戒收留。宋人有陈画箧史醋瓶之讥。笃志好学之士, 自无此等好尚。

世家子弟, 毕竟以端厚谦雅为美质, 其聪明灵动者不及也。读书不读书, 不过雅俗之分, 至朴诚与浮荡, 则人兽之分矣。史称石氏家法为西京士大夫之冠,止是孝谨二字。每见无教之子, 在尊属前放言高论, 行动自如, 甚至度曲弹丝, 呼卢斗叶。 为其父者,恬不为怪, 徒令旁人诧异, 太息而已。

居家最忌昏愦无纪律, 大抵赌博、狭邪、鲜衣美食之荡家者, 十之二三。仕宦风波之荡家者, 十之一二。唯昏庸闲冗, 游手好闲之荡家者, 十之七八焉。天性糊涂, 不自克治, 袭祖、父之成业, 任妻子之指挥, 喜群小, 之趋承,恶正人之规谏, 帐目不清楚, 出入无定数, 终年坐食, 失事误时,田园芜而不治, 墙屋倾而不修, 今日不计明日, 前年预支后年, 久之一蹶不振, 皆于暗中消磨殆尽。既败之后, 犹自夸忠厚善良, 一生不作恶事, 竟不得好报, 怨天尤人,全不自反, 如此之类, 指不胜屈。

吾家三百余年以来, 世守耕读, 世习俭勤。高祖侍御公归田后,与田父泥饮, 当时不知为搢绅先生。吾父博学旷怀, 交游满天下, 而一门之内, 整齐和顺,子弟群从, 朴遫攻书, 各有职业,从不与户外事, 亦不晓赌博游狎。伯叔兄弟, 至戚密友, 过自吟亭者, 茗话小饮,不嫌频数, 不过平常蔬果, 各商所业,无丰肴, 无美釀, 无世俗市井之谈,吾兄弟同塾读书者十余人, 皆布衣布履, 天雨自携伞屐, 夜归幼者持灯笼, 一切巾衫鞋襪皆出母妻手制, 不取诸市, 未有笑其陋者, 儿辈当切志之。毋趋薄俗、忘先型也。

张敦復先生谓:“居家最宜起早, 倘日高峉至, 庭除未扫, 厨突犹寒, 大非雅事。且家长不起, 奴婢奸盗, 何所不可。” 此言至为切要, 姚端恪公云:“ 日光照天, 群物皆作, 人灵于物, 寐而不觉, 是谓天起人不起,必为天神所谴。如君上临朝, 臣子高卧失误, 不免责罚。是人今世来世必受二不得报。一者贫穷奔走, 欲睡不得; 一者疾病困卧, 欲起不得也。夜漏三更,群动皆息, 人灵于物, 酒色博奕,是谓地眠人不眠, 必为地衹所诃。如家主欲睡, 奴婢喧闹不休, 必遭詈扑。是人今生来世, 必受二开眼报。一者更夫戍卒, 徹夜巡绰, 为共开眼报; 一者老鳏少寡, 徹夜愁恼,为独开眼报也。” 此喻亦甚警确。

不屑扫除一室, 毕竟是东汉名士好高语。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欲齐其家先修其身,圣贤教人, 步步踏实, 何等平易近人。

宋袁君载先生所著《世范》精切详明, 子弟宜与司马溫公《居家杂仪》, 《吕氏乡约》诸编並录省览。

素贫贱行乎贫贱。予贫贱人也, 故只能作平等语。尝思吾辈终老诸生, 无闻于时, 无补于世, 亦必须有自尽吾心之处,唯有与子言孝, 与父言慈, 与卑幼言恭谨,与妇女言柔顺, 与文士言读书立品, 与农工商贾百工技艺之流, 各语以乐生为善之方, 及守分保身, 祸福利害之理, 随所遭遇,辄进吾言, 或有分毫之益, 则吾亦不虚此贫贱之一生。

阜阳阮俞古 发表于 2014-11-19 15:19:51

谢谢!

乱世狂人 发表于 2014-11-19 23:12:47

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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